幾次晤談經驗之六

如果你有兩兆元的存款，你會加入國軍嗎？
我想你可能生病了......

通常個案來到心衛中心最少滿三個月，若無異常就可以降管（結案），最近評估一些人可能要降管，該說運氣好呢？亦或太差？和個案討論未來規劃聽到一些不太尋常的部分。

（基於保護個案，集合數個個案故事，加油添醋配上一些杜撰部分來寫）
退伍前，我是技師（喔喔喔！很少人會自稱「師仔」），到過許多國家擔任賽車比賽的「總技師」（引號，表示個案自稱）負責修車和叫材料，每次比賽的獎金約在100萬美金（我開始覺得奇怪）。

挑戰個案。我：錢呢？（狐疑）個案：賺得快，花得也快。
我預計未來出國到歐洲車廠去應徵技師，去做我的老本行。那麼你的英文應該不錯吧（面帶微笑）？不是，都會有翻譯。那麼你的護照上應該有很多國家的印章吧？護照我都放朋友家，每次出國兩個月都找個理由瞞著家人出去，所以家人並不知道我在外面的事情。

當兵時也沒有人知道，因為我懶的修車。那麼你的這麼多場比賽下來，你的存款應該很多吧？有阿，「兩兆元」但那是賽車的錢，不能動「存在海外帳戶」（再問）我也不喜歡用提款卡，不想讓家人拿走那些錢，台灣戶頭的錢僅有幾十萬。

再次確認資訊。我：「兩兆元的海外帳戶」，那你打生存遊戲在國外比賽一定很厲害吧？個案：那是賽車的錢，不能動。我會比較好奇，既然你那麼有錢，幹嘛加入國軍？個案：家人管我管得很嚴「不讓我去外面」，是家人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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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來標記不尋常處。
【賽車比賽的「總技師」】
【100萬美金】
【不是，都會有翻譯】
【護照我都放朋友家】
【瞞著家人出去】
【家人並不知道我在外面的事情】
【當兵時也沒有人知道，因為我懶的修車】
【有阿，「兩兆元」但那是賽車的錢】
【不能動「存在海外帳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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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疑似誇大妄想的傾向。但我不是醫生，我能使用這些醫療用詞去套在一個人身上嗎？我會不會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先「標籤化」個案生病了，再套些理由去驗證我的猜測？就是，先射箭再畫靶？

例如：
我：（猜測個案可能幻想自己有女友）
我：你說你有女友？你能證明嗎？有照片嗎？
個案：有阿，只是忘了帶照片。
我：（有女友，卻忘了帶照片，明顯不符合常理，驗證我的假設是正確的，個案生病了。）
我：（實際上是我假設錯誤）。

我會不會犯了「疾病化他人」「自我驗證預言」「研究者偏差」這幾樣的錯誤？晤談當下我面臨到這些自我質疑。所以我必須「挑戰個案」「重複個案的話」像個案再次求證，到底是個案說錯了？還是我聽錯了？還是個案真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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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個案又分享了在搭乘交通工具時，都會有「聲音」在耳邊說「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

個案：所以我習慣戴著耳機避免聽到「聲音」。
我：你能夠確定那些是你真的聽到的「聲音」？還是只是你的想法嗎？
個案：我不知道。

有疑似幻聽的傾向。我這麼武斷的用這些精神疾病的名詞，會不會逾越了我的本分？只有專科醫生可以判斷一個人是不是有這些症狀，只有醫生可以下診斷他是否生病。我只能說「疑似」「傾向」，但我重複確認過個案話，感覺他有「疑似怪異」之處。在最後一次的晤談，我們終於發現個案「疑似怪異」的地方，這該說是我們的晤談能力太差？太遲發現；還是晤談能力有進步？終於問到怪異之處？

我的心底已經射了一支箭，寫著「疑似精神分裂症（或精神官能症）」的一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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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案說他不想轉介去精神科醫生。
是要尊重「案主自決」還是「晤談者裁量」呢？又是一個倫理兩難，要違背案主意志嗎？還是我要相信我自己的判斷？

「兩害相權取其輕」的法則，我覺得不夠，我的立場站不穩。社工倫理守則，盧溫柏格和霍道夫的第一條「保護生命原則」，我書讀的是太少了只能胡亂解釋。案主可能生病了，基於保護他的生命，我可以違背他的部分意志。如果案主去就診，可以知道他是否真的生病了。如果不去就診，那麼他就持續維持現在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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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我曾經看過，在醫院底精神疾病這種慢性病，其龐大的醫療花費與照顧病人的身心匱乏，造就多少精神疾病的病人「被趕出家庭」「被放生」。這是一個機會，也許你真的病了，也許正好被我發現，也許......「我不能讓你變得跟他們一樣」。

104.09.29

讀書也可以看到以前個案的影子，原來他的行為是有機可循的@@

A不敢做自己，依靠家人的期望去當職業軍人，但是A又覺得這是家人的期望，自己都沒有「自己的選擇」，越來越衝突，造成A對自己的家人充滿敵意，但是A不知道怎麼面對問題，也不知道自己退伍之後究竟「自己的選擇是什麼？」所以不敢發怒也不敢退伍，繼續續簽當職業軍人，但是這又落入「家人的期望」與「自己的選擇」的衝突，造成A更不滿意自己的家人。

原來A一直躲在「家人的期望」中，去保護自己不知道要做什麼的焦慮與茫然，俗稱「以小酌治療宿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