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想了想,對於個督的主題,倒不想談個人的情感,像堵牆,不知為什麼使我想起……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整個的毀掉了,什麼都完了──燒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許……,我……比較在乎荒涼的、孤寂的感覺。這種時時提醒我「隻身一人」的感覺,是我想談的。
內文:
所謂「孤寂」在我所經歷的感覺中有不同的方向:
一、國中時、高中時意識到「人」生命終將死亡的孤寂,記得這叫做「存在的焦慮」。
二、於登山時,在山巔俯視景色時,一種在大自然壯麗的景色前人竟然如此渺小,一方面心底被自然景色所打動,一方面卻有著身而為人的無奈,我怎麼會如此被侷限於肉體,肉體阻礙了我邁向「自由」,一種身而為人的囚籠之鳥的無奈,還有身處囚籠的孤寂。
三、有一種孤獨是更為特別的,讓我感覺非常的平靜、安逸,像超脫於世的滿足感,這種獨特的感覺一開始模模糊糊難以言喻,我是在周夢蝶的詩集才具體化這樣的感覺「踏破二十四橋的月色,頓悟鐵鞋是最盲目的蠢物……恰似在驢背上追逐驢子,你日夜追逐著自己底影子……像你與你異地重逢……沒有驚怖,也沒有顛倒
,一番花謝又是一番花開。想六十年後你自孤峰頂上坐起 ,看峰之下,之上之前之左右。簇擁著一片燈海──每盞燈裏有你。 」簡言之是那種孤寂像「過去佇足不去,未來不來,我是「現在」的臣僕,也是帝皇。」
四、……「不看你的眼,不看你的眉,看了心裡都是你忘了我是誰」我有過這種整個人投入他人的生命中,忘了自己是誰的經驗,一種個人主體性流失,把他人(客體)反客為主的感覺,在這種特殊的狀態下,我像是一具僅有肉體的空殼,有一種好像少了什麼的孤寂感。
可能以我的背景,沒辦法經歷白先勇台北人,那群老外省人上流社會今昔對比,人老珠黃,景色驟變,人事全非,只能在回憶中無盡止的回憶,往昔風光一時的自己的孤寂感。
……我相信「孤寂」這種感覺是很有層次性的,在感覺中交雜著痛苦與快樂,還有處於兩著之間的模糊地帶,「人」處在其中時時擺盪,時時受環境擺盪,時時自己讓自己擺盪,但……我現在又感受到過去不曾有過的新的「孤寂」。
我認為現在的我生活過的頂愜意,很滿足於這樣的生活,正因為處在這樣的安逸裡,生活似乎不像過去學生時期有具體目標,例如:考大學。現在是模模糊糊的,朦朧的看不見自己的生活目標,僅僅是想要保持安逸的感覺生活。
具體的處境:
我想過,如果從脈絡來看,一路升學以來其實都有一套背後的機制指引著下個階段的目標,但當脫離學校的保護傘之後,似乎不再有目標。或許我現在變得更自由了,有更多可支配的金錢去滿足自己,自己卻不太習慣這個沒有具體目標的社會。就好像囚鳥指控會飛的鳥病態一樣。
或許這個沒有具體目標的生活,就是他人口中所謂的享受生活、無拘無束的感覺……。
我想,我的生活是一路漸漸邁向優渥,各種方面家庭、收入、個人,全都處在自轉的軌道上越來越好。這就像比自己預計的還要早的走到了預設的終點,然後問自己「然後呢?還有嗎?」「下一段賽跑的路在哪?」
隨著走到終點,賽跑的規則與其他的競賽者都沒有他存在的理由,畢竟比賽已經結束了。然後我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這樣過日子也是不錯,倒也是像少了什麼似的。
生命中固然有感動的一刻,回首往昔卻是點狀分布,自成一格卻少了連貫性。我想說,這樣的感覺,這樣沒有目標的感覺,不是困擾,不是障礙,純粹是個人的好奇。
為什麼我想在個督時討論它:
現在的我已經達到了學生時期預設的自己,過著某中自認為的「理想生活」,卻覺得不太真實,漂漂浮浮、朦朦朧朧的,在「壓力」與「美食」間提醒自己是存在的,但僅在那一刻一時,脫離之後又恢復到模糊的狀態,像夢一樣。讓我有一種踩在雲朵的感覺,維繫個人是非對錯的價值觀像稻草之盾。
我想過,這會不會侯文詠當初在新婚時,晚上,對著他的妻子說「我覺得我突然長大了,明明昨天我還是個稚嫩的孩子,現在卻有一個名為妻子的女生躺在床上」的體悟。他的妻子回答了一個很妙的答案「如果連假的都沒有,真的又有誰會相信?」我還是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在這份工作和同事關係中,看見自己什麼嗎?
在這份工作中我看見自己在處理分類案主的時候,其實自己會有私心,會把比較多的心力投注於身心障礙者身上,一部分因為他們受暴又加上身心障礙者我會認為他們是比一般人更需要協助的,另一方面跳脫受暴婦女與安全評估去看,光是「身心障礙者」這個標籤就很吸引我的注意,會讓我對他們有更多的好奇,我覺得似乎自己對身心障礙者有一股使命感與熱忱讓我必須去處理,我認為很多時候自己認同的是「身障社工」這個名稱,而不是「婚暴社工(或家防社工、婚保社工)」。
「認同什麼領域有這麼重要嗎?」捫心自問,我覺得這是一個重要的方向,一份對工作的認同,雖然目前尚未有因自己的私心造成案主權利的損失,但我會覺得這樣似乎不一致。
另一方面我曾問過自己這樣的熱情能夠持續多久?我想「就讓它一直燃燒,直到沒有熱情為止」我是抱持著一個任由自己的感覺去做選擇的態度。其實我對「社工」這個名稱倒是不介意,不會因為別人稱我為「志工」或「陳先生」就會急著想去正名,但身心障礙者是我的底線,我應該會為著他們的權利減損而有情緒波動,反而在婚暴部分目前還不知道自己的底線。
至於是「怎樣的底線?」我一直認為愧對一個我應該去服務的個案,一個當兵時已經顯著思覺失調的案主(男性),當時他的病情是嚴重到在全控機構能夠任意的我行我素,在集合時消失,在早餐時出現在指揮大樓前用公用電腦,所以早餐後他就在大庭廣眾下被責罵,罵了半個小時有,我想面對思覺失調的個案,長官就算罵,也只會越罵越覺得受到羞辱所以越罵越久。當時我會覺得自己身為唯一的社工,自己又學精障領域卻無法協助這個個案,我總是把他放在心上,這樣的畫面持續不忘。(他是我一位中興大學動物系學長的主責個案,學長也是拿他沒辦法直接對他表達不滿)
同事部分,看見自己什麼嗎?
在與同事的互動中我一直覺得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在人際互動方面我原本就興致缺缺,反而花了很大部分的時間經營自己的生活,所以幾乎沒有過與他人長時間相處的經驗(指的是異性),不過這樣的部分似乎不是困擾我的地方,反而我會比較困擾是否造成他人困擾。
不過,性別似乎不是主因,我在參與其他講座時曾有過遇見一個從「工運」「關廠工人陣線」到「自關員」的朋友,當時雖然他也來參加講座,但我基於個人莫名其妙的理由,我沒有去找許久不見的他聊天,當時我心想「如同席慕蓉的愛情詩的美感(她的詩『無怨的青春』比較像是追求關係)」留下某種空白的想像空間,我不去找他聊天是因為我希望他能夠如同記憶中的我對他的印象,為了保持一種美感,另外我會覺得他對我也應該如此。然後我就想到其時我對於大學時候任事的那位女性也是這樣,曾有朋友問我「你想知道她的另外一面嗎?」我果斷的拒絕,然後說希望保持記憶中她最美的樣子。
我認為這大概就是我不知不覺中養成的莫名其妙的習慣,然後影響著我目前的同事關係。大學朋友看我都覺得我很奇怪,所謂「奇怪」在經我詢問過後,同學是說我有著一套自己的生活方式,然後自己過著這套生活方式也不喜歡他人跑到我的世界。
不過我可能沒有病識感,然後一直持續這個樣子。
從工作、個案關係來寫?
我認為所謂「朦朧」,對我,指的是一種模糊感,除了我看我自己之外是這樣之外,別人看我應該也是,那是一種模糊不清的感覺,像在荒煙蔓草、煙霧瀰漫中忽然看見一個人型外貌的黑色物體,但無法清楚究竟是人或動物,這時我會感覺究竟要一探究竟呢?還是退避三舍?處在一起不知道該前進或後退的狀態,但是我卻滿習慣這樣的感覺,處在一種可以前進,也想前進,卻沒有動力前進的地步。然後靜靜的看著這個模糊的對象發呆。
處在這樣的朦朧中像被一層白色的灰包覆著,有一種非常安全的感覺。
對外人像是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避免別人也避免自己情感的涉入,在人際互動上一直以來我跟家人明顯的緊密,外人的部分大概除了大學室友之外幾乎沒什麼朋友,我倒是不覺得困擾。
我想人際互動的需求一部分被書本給彌補了,我認為讀書是一種「境界」的追求,跟書本對話,例如:讀龍應台野火集,我從文字中會想像這像是一個剛留學歸國的學子,對於台灣社會一些怪現狀的憤怒。看了作者文字,想到作者的人。
比較明顯的例子是,論語與道德經,高中時候讀就是書本與單純的教條,大學的時候再讀從文字中看到一個有血有肉的孔子的身影。然後在書本中看到過去的自己,像是赫曼赫賽徬徨少年時第一章、施明正小說求死者,那種採在鋼索上的極限的自己的感覺,進退不得宛如求龍之鳥明知徒勞無功卻想奮力掙扎的感覺,讓我看到一種身而為人的複雜性。
在工作上,我可以選擇讓自己情感涉入案主身上,或者繼續保持自己的狀態,有時候選擇把自己投注在案主身上,或在案主身上看到自己過去的影子,會想把自己的情感投注進去,有時候會忘了自己。或者選擇不走進去個案的情感(雖然如此我在面談時,個案還是會有情感流露而哭泣)。
其實我會認為這種朦朧感,我會解釋為宗教學的「神秘經驗」,所以我不反對自己這樣,一種超脫肉體,進入到純粹的精神世界的狀態,而在精神世界中我會覺得自己是一種非常「自由」的狀態,好像從肉體的軀殼中解放了。不過,我自己目前僅有一次在沒注意的情況下離自己太遠而讓自己受傷的經驗。這像是一種自己對自己內在的對話。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